說故事的人

29 十二月, 2011

廣東歌值得聽嗎?

Filed under: 音樂 — 鋒 @ 1:29 上午

廣東歌值得聽嗎?
我想已超越好聽與否,而應提問需不需要。我們的確需要,以保護它。

正如香港電影,若果你不支持,創作人北望神洲,香港電影的香港元素便漸漸式微,畢竟搞藝術還是要吃飯的。廣東話被打壓,保衛廣東話,甚至廣東文化,的確需要文學、音樂、電視電影等軟力量。曾幾何時,香港粵語歌與港產片是華語界的翹楚,幾多不懂廣東話的華人總會哼一兩句廣東歌詞。

所以,姑勿論歌曲的水平是否每況愈下,歌手是否一代不如一代,歌還是要聽,然後發表意見,不然便沒有人再做音樂,我們自此便要喝台灣或新加坡的奶水。當你看到AKB48或少女時代居然是那些國家最受歡迎的歌手(嚴格來說是組合,組合成為第一是再沒有獨當一面的歌手的警示),我們應該為香港的樂壇感憂心。

以下是今年我聽過且推薦全碟的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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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預言書》
C All Star是今年冒起的組合,初聽這名字時還以為是幫converse賣廣告的樂隊。組合合唱應當如此,每人分飾不同角色,有主音、高中低音,這是組合基本要求,就好像Westlife、 il Divo一樣。整張唱片都耐聽,特別喜歡〈天梯〉與〈新預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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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愛糖兄妹》
年初的唱片,大概都給人都遺忘了,因為有首歌叫〈一個人咖啡〉,咦怎麼拿了九把刀的小說作歌名呢所以留意她們。嚴格來說整張album不能算是廣東歌,因為所有新曲都棄用廣東話,改用普通話,好處是有種抽離感,容易營造台灣才有的懶慵味道,歌詞也相對容易填,整張都給我輕鬆舒服的感覺。糖兄被人笑足一整年,笑他的人有沒有留意到大部分歌均由糖兄譜曲填詞呢,在剛剛那個演唱會中他還對女朋友propose了,我想現在該到他開懷大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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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的幸福》
歌評大致都說是謝安琪回歸。大概周博賢也feel到,謝安琪應走這條改革命路線,所謂人做我唔做,殺出新血路。謝安琪應可標籤為主流樂壇唯一有政治取向的歌手。可惜她的經理人與唱片公司翻得不快,所以這張唱片宣傳不多,之後的演唱會更加無聲無息。(就好像衛蘭前幾張唱片,我完全不知黎明的A music幹什麼,早兩年兩張專輯居然在頒獎禮後推出,什麼奬也沒拿到)。在此推介〈臨崖勒馬〉、〈少女瑪利亞〉這些較少人注意的歌。十首歌沒有一首是關於愛情,除了陳奕迅我想不到哪個主流歌手可以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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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是個大商場》
多年前我聽My little airport,他們不過是唱英文歌,不知哪年開始,他們當中的阿P突然上身,大唱政治歌,繼兩年前《介乎法國與旺角的詩意》內〈瓜分林瑞麟三十萬薪金〉、〈Donald Tsang, please die〉的激進,今年《香港是個大商場》內歛得多,多了描寫民生,如〈西西弗斯之歌〉,〈給金鐘地鐵站車廂內的人〉都不錯。其實本地不少唱作聲音,比如從前的LMF,現在連pancake也玩這套,由從前口耳相傳,到現在youtube俯拾皆是,你們又有沒有留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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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方大同繼零八年的《橙月》另一張全新大碟。這張唱片據說是紀念他15歲開始自學結他。方大同的音樂是越聽越有味道的那種。〈無菇朋友〉說什麼呢?我也一頭霧水,不過聽來就是過癮。每個歌手都需要有個獨特的tone,他就有種柔弱男生、其他歌手所沒有的特質。〈四人遊〉到〈三人遊〉然後到這張的〈二人遊〉,且怕一人遊的日子不遠了。

28 十二月, 2011

White Christmas

Filed under: 音樂 — 鋒 @ 11:35 下午

有些事,只會在聖誕節才做,比如唱聖詩,又或者聽聖誕歌曲。
中學時有一兩年我待在宗教團體,做過報佳音這回事,就是晚上一大伙人走到街上向著途人,或是站在人家的大廈前唱聖詩,仿傚當年伯利恆天使向著牧羊人宣揚耶穌降生的消息。
除了〈silent night〉,最為人熟悉應是〈white christmas〉吧(我最喜歡的聖誕歌曲),還有〈winter wonderland〉、〈the first noel〉、〈O come all Ye faithful〉等等。香港從未有過白色聖誕,我也從未認真留意過歌詞的意思。過了會蹓到街上報佳音的年紀,現在我偶爾在聖誕前後聽著這些歌緬懷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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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r Supply – The Christmas Album》
這張album陪伴了我很多個冬天。已不記得什麼時候開始聽了,上面所說的聖誕歌這張album也有。想不到,很多耳熟能詳的歌都不過是五六十多前作的。87年推出的唱片,現在的人有福了,很多blog提供整張album下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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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Ann Rimes – What a wonderful world》
這張有其他聖誕歌,比如有Nat King Cole唱過的〈rocking around the Christmas tree〉,大概喜歡她特別的聲線,也是我常聽的一張。我想很多人如我,對LeAnn Rimes的唯一印象只有那首〈how do I live〉(後來知道是《Con air》的當片尾曲)。不記得什麼原因,總之在七八年前便下載了這張唱片,一直保留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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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rah Brightman – A Winter Symphony》
這張算是較快的專輯,於零八年推出。我不特別喜歡她,不過因為Andrew Llyod Webber的音樂,偶爾聽過她的歌聲,於是留意她。沒有Andrew Llyod Webber,她大概不會有此成就,她在八十年代離婚,後改嫁予他。聽得上兩張膩了,便選了別的拿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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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rea Bocelli – My Christmas》。
相比起Sarah Brightman,盲佬更能討好我。盲佬的聲線比Sarah Brightman雄渾,比巴代洛提溫婉,更能觸動我。同一首〈white christmas〉,他的版本又有另一番味道。他不是天生瞎子,不過在小時候什麼意外所以盲了,有人說,他以眼睛換取了如上帝般的嗓子。我一直想知道,曾看得見顏色的他,不知如何幻想著當下這個世界。他的世界,仍是五光十色吧。

20 十二月, 2011

《螞蟻》

Filed under: 故事 — 鋒 @ 12:34 上午

《螞蟻》

死了…

那人被貨車撞死了。身體扭曲成這樣子,不可能生還過來吧。

是我殺了他…是我殺了他嗎?還是意外?我不過推了他一把,他就滾出馬路中央,被貨車撞倒。那人的妻子已跑往他身邊,高聲呼叫起來。

是我做成的﹗想到這裡,我便全身發抖。我好像親手殺了那人…那女人是人證,站在一角看熱鬧的老婦及司機,也許看到一切,在法庭上指証我。我會坐牢,坐上三五七年。

為什麼會這樣子?我不是想殺死他的,我只是盛怒之下與他推撞而已﹗可惡,連為了什麼事與這對內地男女爭吵起來也想不起來﹗對了,阿嫻、阿女與阿細,我的老婆,我的兩個小孩怎麼辦?

這對該死的男女﹗為什麼我要接載他們?這麼多架計程車經過為何偏偏選中我?若果我沒有經過尖沙咀那條街的話,平常我都不往那處載客…對了,今天遲了出門,平常我八時左右便出門開工。早上廁所給阿細霸佔著,阿嫻又絮絮不休煩著我,然後我們吵了一場…總之就是種種巧合導致整件事﹗是我倒霉嗎?

對了,剛才他們一上車便操著普通話說個沒完,煩死了﹗我不應該接近那住宅大樓,進出那裡都是那些狗養的內地人,怎麼我忘了呢?媽的,就是這些不知從什麼途徑得到一大筆錢的暴發戶來港吃喝玩樂,抬高我們的樓價﹗他們說要去看凡爾賽宮、凱旋門,著我前去。我嘀沽,這對毫無見識的夫婦,凡爾賽宮哪在香港?我說不太清楚,不過總之先離開那區吧,兜一會圈子再說。

然後不知扯到哪個話題,我開始插一把嘴。聽著男人半鹹半淡的廣東話我真有掐死他的衝動,尤其是說話那副口吻、那副不可一世的氣焰﹗老子上堔圳消費也不會擺出這副性子。

對了,昨晚阿嫻煩個沒完,就是問我上星期六與阿成到堔圳踢球的事,問我為什麼球衣沒髒呀,為何九時才回來呀?我不是一早說了嗎?人家已在比賽場地預備好球衣,我帶去的是以備不時之需,褲子不是髒了嗎?她還是煩了我整整一個星期。他媽的,就算老子去滾又如何﹗況且我根本沒有﹗阿成每星期去嫖,上星期還在珠海過了兩天,老婆都管不著。我呢?這麼多年,我去滾的數目一隻手可以數完﹗為賺多個錢,為兩個子女,週末週日開工我也沒怨言。現在我沒有給妳家用嗎?居然問我為什麼從戶口提了五千元出來﹗花自己賺來的錢要向妳申請嗎?痴線﹗

阿女今天又搞什麼?嚷著阿細霸佔廁所,我也煩了,罵了她幾句,她便大力關上房門。這算是什麼態度?阿細今天又不知幹什麼…

對了,今天我一肚子氣,無處發洩,剛巧又遇這對該死的男女…

你們狗眼看人低。你們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靠賣祖宗的地賺幾個臭錢﹗住在我附近都是你們的同鄉﹗下來領綜緩的賤民﹗好逸惡勞,沒事便走去遊行,伸手問政府要錢﹗這世界有公義,有天理嗎?他媽的,你們有什麼了不起﹗你們這些天殺的來香港有什麼貢獻?滾吧﹗

剛才就是談著投資移民問題,我說這算什麼投資…然後我們便吵起來。他們又說我在這區兜圈子,拒絕付錢,然後我們下車,吵了幾句,對了,那男人說到「沒有我們你們死定了﹗」,我怒火中燒,大聲回敬,「那你們還不快滾﹗」,接著他大吼「你一輩子做司機吧﹗」,口水都噴到我臉上,聽到這句話我再也忍不住推了他一下,然後就發生這件事。

不知我這樣告訴法官可不可以免罪呢?會不會減我的刑罰?那男人應該活不了,那女人仍在呼天搶地…總之,我的人生就這樣被毁了。

警察來了,走向我。對了,我還沒告訴阿嫻,打算今晚到澳門,不回家吃飯…

對不起,阿嫻。

***

阿華今天幹嗎這麼大脾氣?我見到阿女好像哭過,一聲不響離開。阿細又不知發生什麼事,整天奇奇怪怪的,剛才送他返校一直不說話。唉,到底我們發生什麼事?

碰﹗方太碰了四萬,輪到我摸牌。仍未入章。方太仍說著兒子的事,她的兒子與阿細同校。

阿細早前被老師投訴,說他在學校打人,幸好對方家長不追究,雖然阿細年紀小,是小學二年級生,但若果再發生這種事的話可能被趕出校。與阿華談起這件事,他整天又推說很倦,我一個可以處理。我也很倦呀﹗只有你一個辛苦嗎?

阿女整天逛街,無心向學,只問我要錢。這些你又知道嗎?十四歲化妝、弄短校裙上學,成什麼樣子?我也是出來工作才開始化妝呀。這些化妝品便宜嗎?與她談不夠兩句她便又躲進房內。我偷看過她的錢包,裡面居然有張與男孩的親暱照片。我很怕阿女不潔身自愛,搭上小混混,浪費青春,最終落魄一輩子。

就像我一樣。

碰﹗方太又碰九萬,牌面已六章,大概叫糊了,而我仍未入章。

想當年我也算有幾分姿色,不過無心向學,交上壞朋友。後來做過sales、化妝員,但沒一份做得長久。你們爸爸當年愛飊車,同樣荒廢學業。後來輾轉做過搬運工人、貨車司機,到現在駕計程車。幸好我們早已申請公屋,現在總算有瓦遮頭,我也可以辭了工,專心家頭細務。

我不想妳像我。我想妳嫁得好,所以迫妳學鋼琴,縱使學費不便宜,我也決定花那筆錢,飯鎹就將就一點吧。

但妳居然不明白我的苦心,妳知道我很心痛嗎?

我們這些人沒可能走進五光十色的生活,媽媽唯一的希望是將來妳結識到一個好男人,讓妳脫離這樣的人生。妳太貪玩了,像小時的我。可能我將大部分心神放在阿女身上,忽略了阿細。阿細因此不高興,近來常鬧情緒。

不過最教我擔心的,是阿華。

昨晚洗衣服的時候,我在阿華褲袋找到個安全套。為什麼這種東西在褲袋裡?我沒有問。

聽過外面太多故事了。太多家庭糾紛。男人背著妻子在大陸有另一頭家,被揭發後居然放棄香港的妻兒﹗要維繫一個家庭,某程度上,我們要做個隻眼開隻眼閉的女人。這是女人的命運。   我知道阿華有時去賭錢,只要適可而止,我都由他去。他出外玩沒問題,只要肯回家就可以了。所以這麼多年,我都沒說什麼。

我也開始老了,大概滿足不到阿華吧。

早前聽張太說,她的丈夫的一個朋友在內地嫖妓,被公安逮住,弄得很麻煩,現在仍拘留在大陸,因為對方是未成年少女。聽到這件事,我便聯想到那些家庭性侵犯的新聞。所以近來我不讓阿華與阿女單獨相處…他可以出外面搞女人,就是不可搞阿女。若果阿華搞阿女,我會與他一刀兩斷。這是我的底線。

唯一的底線。

所以,阿華喜歡怎樣也可以,只有有錢拿回家,一家人安樂吃飯,阿女阿細生性讀書,我便安心了。

上﹗張太上了三索。她說著兒子終日沈迷網上遊戲的事,方太笑說現在要用手提電話才能與兒子談天。說起來,阿細生日快到了,我想過買部手提電話給他,方便聯絡,經方太這麼一說我又擔心起來。

對家的陳太催促我,這盤鐵定糊不出了,只好扣牌。下一盤我仍有機會。

只是,我的人生,就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電視播放著即時新聞,西九龍附近發生一宗交通意外,一個男人被貨車撞到,鏡頭映著一輛計程車。

此時,我的電聆響起。

***

不知爸媽爭吵什麼,早上把我弄醒。不過,阿細居然比我更早起床,現在霸佔著廁所。

呵欠~

昨天,鄰座Angel悄悄跟我說,同班的Simon暗戀著她。

我忍笑沒有告訴她,Simon之前曾向我表白,但我拒絕了他。他無疑高大,又是籃球校隊,成績也不錯。但他不英俊,所以我們沒可能在一起。

哈哈,況且,我喜歡鄰校的男生Fred。那可是名校呢,與我們這所三流學府不同,放學便一清二楚了,學生旁邊都有傭人接送,賓士接載。雖然Fred沒賓士,但他的書包、手錶都是名牌,英文也說得好,幾年前好像在澳洲讀書呢。所以Fred約我出來,我爽快答應。某程度上,我算是朝媽媽所說的方向努力吧。還說什麼這年紀不宜拍拖,罵我年紀小小化妝上學。哼,不打扮上學會讓同學恥笑呀。我也很努力讀書呀,但成績好又有什麼用?選港姐嗎?最終還不是為找個好人家。這不是妳說的嗎?我班的同學都在拍拖了,而我居然仍在與Fred磨磨蹭蹭。聽說有另一個女子在打Fred的主意。妳知道我很煩惱嗎?

唉,我也不想這樣子呀。

問老死Leona,她說最好儘快與Fred幹那回事,然後一切便水到渠成。但我有點害怕呀。這件事困擾了我整個月。網上看了很多幹那回事的av,我覺得很可怖、噁心…最後Leona安慰我,說會很舒服,還給了我一個安全套,以防萬一。我放在錢包裡,昨晚拿出來看的時候媽媽突然走進我房,還好她好像察覺不到,但那時我嚇得不知所措,然後不知將它放到什麼地方。好像是椅上的褲袋裡吧,但到想起的時候又找不著。到底放到什麼地方呢?還是問Leona多拿一個?她會不會笑我呢?

前天迎來第二十次月經。每次我都用記事薄記下日子。我的經痛沒Leona般厲害,只是有幾天不舒服。書本上說,女人終其一生大概排卵三百多顆,即每個女人有三百次懷孕機會…不對,懷孕至生小孩是十一個月,那若每年生一個小孩,最多可以有…二十五個孩子。這段日子我在想著這些無聊事,然後又想到,生小孩的話,身材便走樣了。對了,我最不滿意我的胸脯,太小了。每晚已做按摩,也喝木瓜奶,仍比別人小。體育課的時候大家雖然沒說,但心底還是互相比較。坦白說,我的臉蛋在班中算是突出的,但我不太滿意我的鼻子,可以的話我想高挺一點。Leona跟我說下年與朋友返內地整容。她會割雙眼皮,面骨也會削尖,大概在暑假時弄。她說中三轉校,所以就算樣子變了也沒太多人知道。她告訴我隆鼻子的話大概三千至四千元,她還說整容的話越早越好。明星不是有很多被翻出來的舊照拿來對比嗎?就是因為太遲整容。她說手術後便可與我一起當模特兒。對了,當模特兒是我此時的夢想。我們都去當模特兒,就好像花與愛麗絲一樣。我是蒼井優,她是鈴木杏,哈哈。

嗯。

再過不久,我就十五歲了,比同班很多女生大一歲。唉,我又老了一歲呀,不加把勁不行。我不想迫巴士、不想住公屋、不想對著沉悶的父母、不想看著雜誌羨慕別人的生活。

阿細幹嗎霸著廁所這麼久?我就要遲到了。

「阿細﹗」

***

我目睹了。

吳同學與余同學在校外弄死螞蟻。他們用水壺裡的水淹死牠們。

我在一旁偷看。他們走後,我走到那處,看到螞蟻有些僵住不動,有些四處奔竄,有些爬回洞穴。

我告訴林老師這件事,但林老師沒在堂上說出來。我不知道林老師為何不責備吳同學與余同學。

螞蟻很可憐。

牠們不能反抗,因為我們比牠們大得多了。牠們只會受欺負。

然後我又目睹吳同學與余同學欺負王同學。我告訴林老師,林老師問王同學,但王同學說沒有。之後我就成為吳同學與余同學的眼中釘。然後,班上的人開始討厭我,說我是愛打小報告的蠢蛋。

我在班上沒有朋友。平常小休的時候我都在操場看著其他同學嬉戲,在踢球。我喜歡朋友,但班上都是蠢蛋,都只會排擠我。這樣的朋友我不稀罕。一天吳同學與其他幾個我不認識的同學教訓我,揍我。他們將我推倒,踢我,弄得衣服髒了,回家被媽媽狠狠罵了一頓,說我貪玩。我沒有告訴媽媽事情始末。林老師、媽媽都不能幫我。

但我不是螞蟻,我可以反抗他們。

第二天,小休的時候,我走向吳同學,揍他。結果我被林老師責罰,爸爸用籐條打我。但我沒有後悔。

那次之後,吳同學再沒有欺負我,其他同學也不敢靠近我。

那種東西,我終於掌握到了。

我嘗試告訴姊姊這回事,姊姊說不要搔擾她溫習。她不是溫習,是與男生談電話。

我也有問過媽媽那種東西的事,媽媽當我是個不懂事的小孩,敷衍我。

爸爸很忙,我很少與他談話。他罵人很兇。我不敢問他。

那種東西,叫正義。

我問的是,我們需要正義嗎?

卡通裡的主角經常執行正義任務,不過在他們的世界裡,壞人很易認出來,大家會一致討厭他。但這個世界的壞人,他們會裝成好人,然後做壞事,於是做正義的事反而被人討厭。我不知道怎麼辦。

網上的文字太難懂,我看不明白。我只知道,當我做著正義的事,我便很高興。

若果這個世界與卡通裡的世界不同,根本沒有正義,我該怎麼辦?

我沒有超能力,身邊沒有多拉A夢。我害怕正義會消失。然後,我在網上看到一段文字,說神死後得永生。神可是個超級厲害的人。

於是我想過,若果我死而復生,我會成為神,成為超級無敵的人,到時我便可以守護正義。

昨天晚上,我便想著這些事。

早上,我乘爸爸媽媽、姊姊未起床,便走進廁所裡,想著試試看。

不過我沒有死。

刀子在手腕,劃破皮膚一點點,我便覺痛楚。紅色的血流出,淌在地上,我趕快用紙巾抹掉,生怕媽媽發現。死會很痛。我很怕痛。

爸爸媽媽也會很傷心。若果我不是神的話,我便死了,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還有姊姊。

也再看不到這個世界的正義。這個世界或許有許多人與我一様想法,在世界另一個地方努力著。有可能,將來正義成為一種新產品,每個人都希望擁有,就好像iPhone一樣。

所以我要活下去。

我要見到,這樣的世界。

〈完〉

後記:

今年三月初寫的小說,拿去參加比賽,當然是空手而回。不過寫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渲洩。那時的我空想正義,沒有iPhone。

13 十二月, 2011

生活態度

Filed under: 生活 — 鋒 @ 11:58 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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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hone比我之前的電話要重得多。

之前的手提電話用了三年多吧,Sony Ericsson的T700,記得是從地盤回到寫字樓上班時買的。在早一點的時候還買了部可看rmvb的PMP,在地盤偷懶時看。

到電訊公司join plan的時候,電訊公司有個小弟招呼我。他比我高大,不過我總覺得比他大五六歲左右。他猛力推介我選用無限上網plan,還說不少人join了低用量的plan後最後無奈轉用無限上網plan。然後他又說自己每個月都用5-6Gb左右。我問他是不是家裡的電腦、iPad都佔用手電的寬頻。他說只用手電,上網看youtube看劇集都差不多用了這麼多。有apps可看日劇啊,連下載也省下,他笑說。啊是這樣嗎,我回答。
不到三年光景,可能更早,PMP正式壽終正寢。可憐我不過用那部PMP看了兩部日劇而已。科技就是如此不斷將人推前。你躲過它,留在原地,過了一會,所有人,連同整個地球便離開了你的視線。走進地鐵,我再找不到一個不用smartphone、更遑論仍用2G的年輕人。有一回在地鐵,我還目睹一個被爸爸抱在手裡、不到三歲的女孩,拿著父親的iPhone看照片,懂得click入,轉動方向,用手指放大縮小照片。

那一刻,我像聽到什麼碎裂的聲音。

最終我還是堅持不用無限上網plan。他不會知道,有時我走到街上就是為了不上網。拿著iPhone,我問這個要如何安裝,那個要怎樣用,小弟解釋一番後,最後一副老成口吻規勸我,年青人要勇於學習新科技啊。

上圖是iPhone所拍。這張照片資素,比我用了多年的數碼相機拍的還要好。NDS滯銷,任天堂今年生意大跌,因為大家都愛玩手電的game apps;Kodak差不多要申請破產,因為再沒有人買菲林了;報業引發免費大戰,因為讀報的人越來越少,看短小的資訊標題便已足夠。世界就是如此汰弱留強,至於霸權形成呢?選擇越來越少呢?聲音趨向單一化呢?都不關我事了,反正已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而是大家的問題。而當每個人都要面對同一個問題,那問題便不再是問題而是常態了。

所以,為慶祝我豁然開朗,我買了部iPhone奬勵自己。好似倒轉了因由,算了,又有什麼關係呢?

手電待機,我輸入設定好的密碼解鎖,然後「咔喳」。
啊,原來碎裂的聲音來自這裡。

10 十二月, 2011

足球霸權

Filed under: 運動 — 鋒 @ 12:59 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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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首五分鐘,我以為曼聯有機會羸巴塞隆拿。然後,一如所料,巴塞嬴得歐洲最高榮譽的歐聯冠軍,五年三奪冠。此刻的巴塞真的是宇宙最強,是嬴得曼聯完全沒有招架之力,是羸得連作為反曼的我亦有一點於心不忍。
彼此的鴻溝原來相差那麼遠。
而我所支持的阿仙奴比曼聯更不濟。

在此之前,今季我看了巴塞不少賽事,大部分是對皇馬的比賽。縱然皇馬如此雄厚的實力,亦不過嬴過一場西班牙國王盃。摩連奴的神色告訴我們他亦無計可施。
有什麼方法可以擊敗巴塞?想了很久也想不到,現今哪一隊有這種實力。
我不是巴塞的粉絲,不過喜歡看巴塞的球賽。因為他引証了全能足球的最基本理念,十上十落,全場緊迫防守,奉行打團體戰、以小組滲入、進攻就是最強的防守。美斯當然厲害,但因為有恩尼斯達、沙維的配合,美斯才能橫行無忌。我想除了左閘的艾比度稍為遜色外,每個位置都是球壇獨當一面的人物,而大家又肯配合遷就對方。

反曼是因為曼聯在英超過於強大,橫行霸道。在反抗的同時,我其實暗地承認支持的球隊技不如人。
然後,那一夜,我有點支持曼聯。當一個人強大到一個地步,你會感到是種專橫,然後我們產生反抗的意識。愛曼與反曼的人一樣多不無道理。最慘是沒人理會的。
(2011-6-29)

半年後到今日,英超西甲已過了三分之一。風水輪流轉,曼聯比如人中天的曼城壓倒,巴塞則首次比皇馬領先。最意外是曼聯在歐聯分組賽出局了,上屆的亞軍今屆居然出局,曼迷大概將季初的好成績拋諸腦後,想像著曼聯步入黑暗時期。阿仙奴則自被曼聯炒個八比二後,成績穩步上揚,由賽初十九名到現在佔用第五名,歐聯分組首名出線,這更教人相信,沒有永遠的最強,你稍一停下,他人便迎頭趕上。

這星期週末西甲最強戲碼,巴塞對皇馬,以皇馬現時的氣勢大有機會在主場羸得比賽。巴塞成績依然突出,在個別位置上還添了猛將,季前大家還以為巴塞盛世依然,但事實上巴塞是比上屆遜色了。半年前我還想不到如何擊敗巴塞,半年後答案就在眼前。原來,擊倒巴塞的還是巴塞自己。上季的人腳仍大勇,主帥卻在個別位置換了人;433陣式有時又轉至352陣式;傳言美斯與維拿不咬弦;恩尼斯達、佩奧爾等主力相繼受傷…這些都令皇馬有機可乘,因為皇馬到現在,除了季初第一二場,它再沒有犯過錯。巴塞不是變弱,是裹足不前,而對手變強,此消彼長而已。

所以,週末會是一場有趣的比賽。

記得上年巴塞比皇馬的比賽翌日,我遞上了辭職信,賽事前還笑說那天可能因此遲到,所以記憶尤深。職場就如球場,阿仙奴為何留不住人,想當然我能充分體會。

9 十二月, 2011

京都之旅(四)

Filed under: 遊記 — 鋒 @ 2:11 上午

上回說到在京都的第一天行程。老實說京都之行已過了一年,至今仍未寫餘下的部分,是因為在半年前(11/3)日本福島發生地震事故,使我擱下動筆的念頭。關於京都接下來的部分,我想點出的是日本給我人工化的感覺。在京都走過眾多寺廟,由最初雀躍到後來逐漸麻木以至最後甚至有種厭倦的感覺,我才開始理解,厭倦來自那虛假的部分。只不過,地震後日本需時復原,那時候,我不想寫下,多踩日本一腳。想不到的是,過了兩三個月後,日本旅行的價錢已回復原來水平,日本依然是最受歡迎的旅遊地方。我的心態也改變了,縱然是虛假的,也比拆下來建住宅的好。當看到一眾觀光客快樂的表情,是真是假有這麼重要嗎?

京都是旅行的重點,八天旅程中花上三天半在京都。寫第一本小說時,說到主角去日本追蹤著一個到很多寺院祈福的女孩,只是那時我只去過東京的雷門寺而已,腦中根本沒有足夠資料幻想。我沒親身感受到眼下這些寺廟,若果有的話,我大概會將場境設為京都,故事也許會寫得紮實得多。這次一口氣去了京都各處大大小小的寺廟,算是彌補一份遺憾。

我將行程區分為四區,一如京都分為洛東、洛北、洛西等。如上一回所言,第一天抵捗,先去了東邊的清山寺、南禪寺、祗園、八阪神社、城中、都是較為近我住的地方,晚上到最繁華的幾條街走走。第二天在hostel租單車,先往西邊的東願本寺、西願本寺,再直上二條城、京都御苑,然後轉向東北方向直上哲學之道、銀閣寺、下鴨神社。話是這麼說,基本上我已繞了京都一圈,對這地方有個大概。第三天到了乘小火車到嵯峨野,行經渡月橋,然後步行西邊的天龍寺、仁和寺、龍安寺等。最後一天走南邊到伏見稻荷大社,然後順道乘火車到奈良,停留東大寺,在奈良老街走走,再回到大阪。

沒有多餘的路程,儘量避免走回頭頭,差不多走遍每條大街。路上的街燈、電線桿、經過的叮叮火車映入眼廉。我問自己,這就是我所期待的嗎?我不知道,因為我根本沒帶著什麼希冀前來。這是個冷清的城市,人與人少交流。每個人擦身而過。我的心沒有因走過清靜的地方明澄過來。

因為去的時候是十年初,算是旅遊的淡季,於是看到寺院旁的工程正展開。在木柱之後是鋼材,看上去殘舊的瓦片在地上堆起一疊,等待鋪上去。有種新舊交替的感覺。所謂的寺廟原來已經過無數的改動。表面經過多種粉飾,雖不能說是改建,但對追求原汁原味的我不啻是種諷刺。我所看到的原來是人工化的產物。本身我已混在建築行業,所以看到這些尤其反感。一年後,現在回想起來,我不再如此執著。為了保存得更好,為了更吸引人,這是有必要的。何況根本沒有人注意,那為何只有我執著於原裝與否?

其中一個我期待的地方是庭園。南禪寺、銀閣寺、天龍寺等著名的枯山水庭園結果都大失所望。最後沒有期望下到仁和寺及龍安寺,反而另有一番得著。事實上我最想到的枯山水庭園是在龍安寺,我只一直記錯名字,於是期待錯了而已。巧合這所寺院留待在京都之旅最後一刻,當中又帶點宿命性。等著巴士,拿著旅遊書時想著在了那裡,究竟會想到什麼呢?天下著綿綿細雨,我撐著傘,已感到有點怠倦。結果我站在那裡,最有興趣的反而不是那些石頭,而是那裡的遊客,看他們怎樣看石頭的表情。相比起很多獨自前來拍`攝的龍友,我的目的暖昧不明。究竟我來幹什麼?我不過需要一個可以思考的地方,看著那堆十三塊石頭。從庭園每個位置上看,最多只可看到十二塊,在那裡根本沒法一窺全豹。許多人不信,執意到每個位置去看、去引証。又有不少人在討論著什麼。我抬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空,也許,只有祂才看到全貌。

該結束了,我對自己說,拍拍身子離開這地方。
(201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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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第二天早上,騎著單車來到東願本寺門口。剛才兩個女生正走進去,留下單車在門外。女生年紀小小便懂得祈求什麼跟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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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願本寺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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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內正裝修。搭建的平台與玄關接合得天衣無縫,若果我是這裡的工程師大概如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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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条城內。天空這麼藍的照片,記著當天定必是熱得可怕。這在我到過希臘後有更深的體會。踏單車的我當日涼快,渾然不覺,到隔天握著扶手的雙手都變得通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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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學之道。怎麼看就只像渠道旁一條小徑吧。在那裡我碰到一個外國女人,她問我這裡是不是road of philosopher,旁邊就有一塊刻著「哲學之道」的石碑。想當然因為她不懂看漢語,這樣想西方人遊日本也是挺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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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閣寺。京都寺園的盆景做得相當不錯,那些樹枝的彎曲方式,那些石頭與青苔有構思的鋪排,那種翠綠與瓦礫之間的配合,在我未發現莫不是精巧的計算之前,我是看得愜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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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經過前先放下鐵欄,發出叮叮聲。那一刻我想起很多動畫場景出現過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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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下鴨神社還是北野天滿宮呢?我也懶得去翻查了。到過很多寺廟,開始有種厭倦的感覺,不來求福卻來磨磳什麼?我似在追逐一個不存在人物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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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閣寺。聽說黃昏的金閣寺最耀目,於是安排好那個時間進去了。結果那時剛好烏雲蓋頂,等了一陣子仍未見陽光出來的跡象,於是頹然放棄,那知一踏出門口陽光居然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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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冥冥之中我大概看不到美麗的東西。突然我想到,這一切,仍是操控在我手裡。若果現在進去多一次的話,也不過是多付數百日元,想想下一次來京都已不知是多少年後的事,我不想帶著遺憾離開。然後我來到售票處,靈機一觸走過,像平常般拿著先前的票到門口,門前的小姐沒問什麼又讓我進去,於是我有了上面的照片。雖然金閣寺仍不顯得比剛才耀眼,但我會記得那當中的一點點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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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的京都。天濛濛,開始下雨的樣子。龜岡車站乘小火車。小火車依山而行,大概天氣關係,我覺得沿途風景不過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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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之道。旅遊書上的照片總是拍得好看,有種肅穆的感覺。到你親身踏足又不是這一回事。若果你有相同感覺,不用奇怪,你不會是唯一一個有這想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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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月橋就是這樣子嗎?就是這樣子呀。雨,越下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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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許久的巴士終於等到,到了仁和寺。記得身旁有對韓國情侶等了二十分鐘左右便乘別的交通工具到別的地方去了。我也很奇怪在一年多前發生的小事居然仍清楚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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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沙堆的庭園令人有安詳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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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安寺的寺內。雖然樹葉經過人工修飾,但步過還是心曠神怡。我為何這麼拘泥造作與真實呢?這樣我什麼也不會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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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安寺最著名的枯山水庭園。在這裡,我想了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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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本印象藝術館。因為外表獨特所以進去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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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京都街頭。通道上是火車路軌。1.8米引起我注意,香港道路條例應該不允許吧。沒錯,京都也有骯髒、貧窮、落後的地方,我會說是另一面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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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鐵塔,在京都鐵路站上方。京都鐵路站內部相當宏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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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天在京都。東福寺內的一條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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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見稻荷大社的鳥居。鳥居像一個個墓碑,上面寫著紀念誰,又是那位捐贈,在山林間連綿形成一條路徑。路徑全長約需走兩個小時,我背著沉重的背包,走了一會便放棄了。沿途看到不少拿著手杖的老人,不知她又在悼念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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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良的鹿。有專人照顧,但亦會找遊客餵食,所以不怕人。我特意走到一些老弱幼小的跟前將餅乾拋給牠們。從前在舊公司,我對一位同事說可能會去奈良,他回答奈良沒什麼特別,只不過是餵鹿子等女生玩意,於是我說仍在計劃而已。想不到,我還是來了,還要幹做這種女生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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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大寺。不記得是不是日本最大的寺廟,但內裡放著應是日本最大的銅製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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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良老街的街景,迎來是次日本之旅最後的黃昏。不捨得嗎?不算是。懷念嗎?又不見得。那一個人來京都後,想什麼?想著下次再臨,會是兩個人吧。

5 十二月, 2011

爺爺

Filed under: 生活 — 鋒 @ 3:22 上午

爺爺去世了。
七年前嬤嬤先走一步,這天,十二月三日,爺爺與她終在天國再會。

星期五晚上收到五叔的電話,說爺爺心臟出現問題,早前從護老院轉到伊利沙伯醫院,這幾天開始情況轉壞。星期六早上因公事早起,完成後來到醫院。我已不記得上一次什麼時候到來,大概我未曾來過。對了,健康的人都不會平白無事來醫院吧,到來的,一是自己有事,一是認識的人有事,總之不會是好事。醫院就在城市一隅,可平時我們沒加留意,因為我們潛意識都逃避它。

逃避醫院,逃避死亡的陰霾。

爺爺就在五樓,探訪時間是下午五時至八時,但五叔說,爺爺情況不妙,醫生讓我們隨時進去探訪。聽到這裡我心一沉。來到病床前,放眼望去都是年老的病人,我找不到爺爺的身影,謢士問我找誰,我說出名字,然後她指向我面前的病床。

我居然不認得眼前的人是爺爺。
他的身體比我記憶中小了許多許多。白髮稀疏,閉上目,頭歪著,口腔插著導管,有規律的發出聲音。護士續問我的身份,我說是他的孫兒。

我不是長孫,卻是最年長的孫兒。
在我小得沒有印象的歲月裡,曾有一段日子我在爺爺嬤嬤位於竹園的公屋中渡過。兒時的一段長時期,每逢周末我家總會到那裡吃飯,各個叔伯攜眷相聚,或麻將耍樂。每逢大年初一,我們總是大清早到那裡拜年。隨著嬤嬤離去,發生了一些事,及一些爭執,這些日子亦一去不返,然後我們與爺爺少了見面,然後我們再沒有話說。我回想上一次見到爺爺大概是今年初三赤口左右。這幾年,我與爺爺對話的數目大概不超過廿句。爺爺越見老邁,白髮越來越多,靠著手扙走路,數次留醫,輾轉到老人院,後來又待在精神病院。這幾年,爸爸與叔伯也不好受。

我靠在爺爺的病床,說我來了。他的臉沒任何反應。爸爸剛巧不在香港,我一時間也找不到他。我逗留一會,最後我說會與爸爸再來探望他,然後便走了。臨走前,我好像聽到醫護人員喊我,我回頭但看不到誰。

想不到,這次是我最後一次見到爺爺。

下午五時左右,收到叔叔的電話,告訴我趕來醫院,我致電弟弟一同前去,到後被告知爺爺已去世的消息。各叔伯滿眼紅絲。聽到消息後,我沒有如嬤嬤去世那一天般激動,畢竟,大伙已有心理準備。爺爺與嬤嬤也是心臟問題辭世,去時也沒受多大痛苦,聽人說,這也算是種福份。

到那天我才知道,爺爺已年屆八十五。計算起來,他在三十歲時有了第三個兒子,即我的爸爸。因緣際會,二十六年後,我來到世上。

與各叔伯送爺爺的遺體到殮房後,我們一同離開。二伯說,從今天起,我將不再是什麼人的兒子了。他仍是爺爺的兒子,但我明白他的意思,大概與我再沒有以爺爺作為稱呼的對象這種想法一致吧。有些東西,失去了將永遠不再回來。我再不能與爺爺多說一句話,不能改變他對我的看法。在他心中,我變得冷漠了吧。

這便是死亡。從此我的紀念日子中又多加一個。我們就如一個個罐頭,都在輸送帶上,總有一天會到那個下墮的位置。在此之前,我們眼睜睜看著前方的罐頭逐個消失不見。
在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中,若你付出太多情感,到最後,你會因而得到同等的悲痛。這是為什麼近幾年我不斷提醒自己別要走得太深。

所以生命註定是悲哀的,從你對他人投放感情後的一秒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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