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兩天看了《殭屍》。好的港產片應當支持,尤其是現下越來越難培養出色的創作人。當壞血越來越多,眼巴巴看著蔓延至各部分,變得邪惡,我們沒有能力阻止城市屍變下去,或者只好如Juno這部電影,藉我們仍有能力的時候,以沉鬱的視角緬懷過去,保存那份記憶。
要批評的是片中有些對白過分生硬,俗稱不是人講的對白,錢小豪演得不夠自然,我亦不滿某些鏡頭節奏。但整體上我覺得是不錯的,尤其是美指方面,某些鏡頭運用得宜,使我對他重新評估。事實上因為他第一部電影《復仇者之死》,其不堪的對白設計與情節,只著重構圖,我曾想過這會不會如出一轍而打算放棄觀看。更值得稱讚的是他將萎靡的殭屍片重新包裝,將這一曾出現於港產片的文化輸出,帶到外國讓人驚訝。
《殭屍》結局不解的地方,或者需要用文本、即創作者的意圖去詮釋。
有人疑惑鮑起靜飾的梅姨為人善良,為了丈夫卻可做出恐怖行徑,令人難以接受。我的著眼點反而放在家庭上。為何家裡只有兩老相依為命?子女都到哪裡去了?然後你發覺,電影裡都是中年與老年人,缺少年輕一輩,當然一是找些老戲骨來演可免卻指導麻煩,成本又控制得宜,但我更認為是創作者為帶出現今社會的上一輩,走不出來,如同困在一個凶險的絶境上有關。老一輩追不上瞬息變化的社會,恪守舊的一套,只有被淘汰。就好像主角錢小豪,八九十年代仍能擔正的演員,往後無以為繼,如同殭屍片,一下子為世人忘記。另一主角陳友,八十年代拍了導了不少片,更拿下最佳導演奬,然後九三年後消聲匿跡,廿年後才走回來。另一角色鍾發有段時間離開電影圈做其他工作。他們都是從前演過殭屍片的人,所以戲中錢小豪用真名、陳友叫阿友是有其目的。
電影沒表明時空與地方,但我們看後卻不期然聯想到是香港當下的公共屋邨。若果你去過舊式屋邨,會發現居住的大都是公公婆婆,子女都遷往簇新的住宅。上一代與下一代或思想不同(不需三代同堂、需要私人空間),或免卻不和(避免媳婦爭執),或為投資(買樓是所有人的夢想),於是下一代離開。缺少了整整一代人的地方,顯得格外荒涼。全片唯一出現的小孩,叫小白,在電影裡得到悲慘的結果,創作者似乎想說社會連一點純真也容不下。事實上片中所有人沒有好結果,尤其小孩,於是觀眾大都認為是難以接受的。我卻認同創作者,理解為早一點讓孩子明白現世是什麼一回事。現在小孩比我輩早熟得多,這是個小孩未出現性徵便能接觸A片的年代,還要用舊步伐去教化,我覺得反而害了他們。《復仇者之死》片末,主角到孤兒院幹掉了做盡壞事的牧師,不知情的孩童一個個衝向主角用鉛筆刺死他。在Juno眼中,人根本沒有大人小孩之分,純真早已消逝。
社會是流動、有生命的,經過一代接一代的不懈努力,才有今天的面貎。戲裡錢小豪問陳友為什麼不怕與鬼一起,他說自己死了一樣留下來,正如從前香港一部分的精神,甚至具體化的舊城面貎,隨著一代人的離開而變化、消失。當然那些真的曾出現於香港,藏在不同的容器中,比如電影,我們從中可以找到,所以保留文化是如此重要。
至於整部電影是一場夢嗎?那場夢是錢小豪自殺時的靈光一閃嗎?電影毫無疑問是夢工場、製造夢的地方。若果創作者本身是為帶出某種訊息多於說故事,這就是首尾呼應。當然這種繞圈子的南柯一夢正正是編劇大忌,但結果著實耐人尋味。英文片名Rigor Mortis是醫學名稱,解作屍僵,即人死後幾小時呈僵硬的狀態,與中文片名字義皆相悖。或者,創作者留下曖昧不清的open ending,是為留下讓人反思的空間,對電影、對當下如是。









